愛上即棄人（上）
我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。
佢係餐廳嘅兼職侍應，佢叫阿晴，我去食飯嗰陣識到佢。
令我對佢產生興趣嘅，係佢嘅眼神。
我一直都覺得，自己可以睇穿人哋嘅諗法，未到讀心術咁勁，但從對方嘅眼睛中，我可以睇得出佢嘅渴望。
渴望財富、渴望展現自己、渴望早啲放工……諸如此類。
而我望住阿晴對眼，我見唔到任何渴望，我開始懷疑自己嘅能力，於是我對佢產生咗好奇。
好奇，往往係愛情嘅開始。
我開始接近阿晴，同佢交朋友，了解佢嘅生活。
阿晴嘅生活好簡單，冇錢就去做吓兼職，賺咗錢就去玩。
但正常人都有偏好，例如你鍾意打機，你會打完一次又一次，而阿晴好似咩都鍾意，又好似咩都唔特別鍾意，幾乎冇偏好咁。
後來，我發現自己鍾意咗佢，我就向佢表白。
表白前，我覺得成功率都幾高㗎，我條件唔錯，有錢有樣，平時同阿晴溝通得好開心，佢又係單身，身邊冇咩異性朋友……
但我失敗咗，我忍唔住問：「點解你唔肯同我一齊？」
我以為，阿晴只會答一啲「我依加唔想拍拖」、「你係一個好人」之類嘅廢話答案。
點知阿晴扯高自己嘅衫袖，露出上臂嘅一個編號，然後講：「我係『即棄人』。」
人類發明咗好多即棄嘅嘢，即棄餐具、即棄手套、即棄隱形眼鏡……只需要享用服務，唔需要應付之後嘅麻煩。
所以，複製人技術普及化後，就有得訂造「即棄人」。
顧名思義，係訂造一個同自己一模一樣嘅複製人，設定埋佢嘅生存期，短至一個鐘，長至七年，期滿後就會自動死亡、分解。
即棄人價格不菲，生存期愈長愈貴，大家通常只會按照自己嘅需要，訂造短時間嘅即棄人，亦好少畀即棄人離開視線範圍。
所以，我從來冇結識過即棄人，初初睇到阿晴手上嘅編號，都反應唔切。
阿晴睇得出我嘅疑惑，開始講佢嘅經歷。
佢嘅上一任「主人」，係個有錢嘅大少爺，佢本來有個女朋友，但女友同佢分咗手。
大少爺用盡各種方法，都無法挽回呢段感情，
女友既愧疚，又不勝其煩，就提出要訂個即棄人畀大少爺，代替自己陪住佢，咁就有咗阿晴。
大少爺以為，自己永遠都唔會忘記女友，佢將阿晴嘅生存期設定為最長嘅七年。
點知三年後，大少爺就愛上咗另一個女仔。
按照慣例，如果主人唔再需要即棄人，生存期又未滿，主人會將即棄人送去銷毀。
但大少爺覺得，阿晴始終陪自己過咗三年，銷毀好似有啲殘忍，就大手一揮，放走阿晴，畀佢過自己嘅生活，仲有四年嘅生活。
阿晴聳聳肩：「我嘅經歷就係咁，好普通咋。」
「咁都叫普通？」我唔同意。
「大家訂造即棄人，一係就用嚟做危險、厭惡性嘅嘢，一係就做替身㗎啦，個個都係咁。」
阿晴淡淡然咁答：「我已經過咗一年，我仲有三年命，唔好話拍拖，養隻狗都唔得。」
我好焦急：「未必得七年㗎，我有錢，我哋一齊諗吓辦法。」
「以現有技術，即棄人嘅內部根本支撐唔到長期嘅運作，冇辦法㗎。」
阿晴答：「除非你再訂造一個……但就算得，嗰個新嘅即棄人都唔係我，正如我永遠都唔係大少爺真正嘅女友。」
聽住阿晴淡然嘅語氣，我個心好痛。
阿晴拍吓我膊頭：「我已經比其他即棄人好彩，佢哋冇自己嘅生活，我至少可以……活一次。」
「你唔驚咩？」將心比心，如果我知道自己三年後會死，一定惶惶不可終日。
阿晴輕笑：「驚㗎，但都唔係冇優點丫，至少我唔駛擔心『將來』，唔駛儲錢，唔駛賺學歷，搵工唔駛諗前景，每一日都用嚟體驗呢個世界。」
我終於明白，點解阿晴嘅嗜好會不斷轉變，今日睇戲、聽日行山、後日烹飪咁。
但搵到真相，完全冇令我快樂。
我頭都痛埋：「件事點解會咁？你居然係即……哎，我真係好鍾意你。」
「假如我唔係即棄人，可能我都日日諗緊點樣釣金龜、加人工、買樓，咁你一開始都唔會留意我啦。」阿晴微笑。
佢笑得好靚，好似天使一樣，但呢個世界原來咁殘酷，愈美麗嘅嘢就愈短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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